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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建筑保护中的“左”与“右”

发布时间:2011-05-03 08:55:09更新时间:2011-05-03 08:55:33 1

历史建筑保护中的“左”与“右”
陈天明

"Whoever stands firm against the right things and fears the right things, for the right end, in the right way, at the right time, and is correspondingly confident, is a courageous person. Courage is a mean between feelings of fear and confidence. "
——Aristotle

本文探讨的话题是来源于A. R. Cuthbert 的“Designing Cities”一书中摘录的Dolores Hayden的“作为公共历史的城市景观”(Urban Landscapes as Public History)一文。Hayden此文主要是研究公共性的城市景观,对民主社会的公共历史与公共文化进行分析,指出城市景观的物质形态具有政治意义,城市景观作为公共历史则具有文化认同的社会意义。[ 《城市设计的空间政治经济学范型—— A. R. Cuthbert 的“Designing Cities”述评》,金勇,《国外城市规划》,2005 Vol.20, No.6]但是文章中援引发生在1975年纽约时报上的一场争辩更引起我的兴趣。争辩的双方是著名建筑评论家Huxtable和美国社会学家Gans。
人物介绍:
Ada Louise Huxtable (1921- ), chief architecture critic of the "New York Times" from 1963 to 1982, has been a consistent and sharp-edged advocate for highstandards in architecture and urban design. Her books and her often-collected newspaper columns reflect a passionate concern with the urban environment of her native New York, a keen eye for history as manifested in buildings, and a strong belief in historic preservation at a time when the concept was still fairly new.
Herbert J. Gans (1927– ) is an American sociologist. One of the most prolific and influential sociologists of his generation, Gans trained in urban planning at the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where he studied with Martin Meyerson and Lewis Mumford, among others. Gans made his reputation as a critic of urban renewal in the early 1960s. His study, The Urban Villagers focused on Boston's diverse West End neighborhood which was demolished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high rise apartments. Gans contrasted the diverse, lively community of immigrants and their children with the impersonal life in the modernist towers that replaced them.
争论起末:
1975年Gans攻击了纽约地标保护委员会,认为他们改写了纽约的建筑历史,下面原话引用 “Since it tends to designate the stately mansions of the rich and buildings designed by famous architects, the commission mainly preserves the elite portion of the architectural past. It allows popular architecture to disappear…… This landmark policy distorts the real past, exaggerates affluence and grandeur, and denigrates the present."
而Huxtable则从维护委员会的角度出发,发表了下段文章“to stigmatize major architectural monuments as products of the rich, and attention to them as elitist cultural policy, is a perverse and unserviceable distortion of history……These buildings are a primary and irreplaceable part of civilization. Esthetic singularity is as important as vernacular expression. Money frequently made superb examples of the art of architecture possible, and there were, fortunately, great architects to design and build great building."
之后Gans又反击道,“Private citizens are of course entitled to save their own past, but when preservation becomes a public act, supported with public funds, it must attend to everyone's past."
左右之争:
使得我兴趣盎然地是双方的争辩立场鲜明的代表了不同的价值取向,Huxtable明显是精英阶层的代表,而Gans则处于弱势群体一侧。或许正如Hayden在文中评述的一样,两者的讨论在某种程度上是“鸡同鸭讲”,在很多基本概念的定义上都存在根本不同。但是我非常极度的想了解到在单栋历史建筑的保护判断中,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或者说用什么样的价值立场去评判历史建筑的留存?
支持Huxtable的认为,她的观点是因为保留下的这些建筑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与艺术价值,而且这些价值高到可以代表大众文化历史。而反对者认为Gans的观点是提倡所有建筑在面对保留时的一种平等权利,不能因为这桩建筑由大师设计或者是由社会精英所使用着而使得他比其他普通建筑在保留时更具优先权。
我理解Huxtable的意思是一桩建筑是否需要保留首要条件是看其美学标准和艺术价值是否够高,如果那幢建筑确实有很高的艺术水准,那么也将必然成为大众公共文化财产。并且她还强调在美学中的评判标准是唯一的——就是她自己的标准,“She didn’t agree that could be more than one standard of what was important when it came to aesthetics。”这里存在着认识上的根本差异,我决不赞同这样一种绝对的美学至上论和专家独断论,尤其是在涉及到公共利益时。虽然事实上委员会保留的大部分建筑确实能代表大众,但其中的缘由绝对不是因为其建筑形式或单纯的美学价值。至于仅仅依靠建筑的美学价值进行保护甄选,那更是本末倒置的认识上的错误。
而Gans则认为既然保留建筑用了公共资金,也就是用了纳税人的钱,那么每个纳税人都有表达自己意愿的权利,保留那些对自己有意义的建筑。而现实状况是专家以自己独断的审美价值标准,替大众做了判断。这样导致那些能真正与大众过去回忆相联系的、无美学价值的建筑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而保留下来的建筑是依据专家评判的,也就是代表了以专家为代表的精英集团的审美取向,所以这些建筑最多是精英们的回忆和过去,无法代替大众,或者说是一般弱势群体。
这场关于纽约地标建筑争论的关键症结在于一个历史的必然性,使得在举例实证时Huxtable方很容易误解双方的观点,那必然性就是委员会保留的建筑确实大部分能代表大众。但就像我前面说的,这些建筑能代表大众且又具有较高的美学价值是一个令人无奈的必然。若非如此,那些专家的独裁权早就被取消了,也就不存在Huxtable和Gans之间的讨论似乎双方都有道理的问题了。我说的必然是因为保留各类建筑、街区、城镇的目的是一致的——为了留存对于过去的集体记忆。集体记忆中最为重要的是城市的记忆,而城市记忆是可以被划分为各个历史阶段。Castells在《The process of urban social change》一文中提到城市意义(urban meaning)决定着城市功能(urban function),而城市功能决定着城市形态(urban form)。而城市意义是由不同的社会阶层以及同一时期重要历史人物间的相互斗争交锋的结果而产生的,并随着结果的不同而变化着。例如,中世纪欧洲城市是作为一种统治乡村的宗教中心而存在着,是农民以粮食农作物换取精神与心灵上慰籍的地点;而之后,城市转变为一种自由贸易的场所和充分自治的区域则是说明了其对于封建制度的胜利[ Manual Castells, ,《The process of urban social change》,第一至第五自然段。]。因此在各个不同的阶段在城市中占统治地位的阶级是不同的,而统治阶级往往在决定了城市意义具有更大的话语权。
保留的历史建筑通常代表某一城市的一段历史时期,这一属性使得建筑在其未建造之前就已经成为时代的象征了,而统治阶级当然无法忍受一个没有技术含量又缺乏美学价值丑陋的怪物屹立在那。考虑到他们能调用的财力人力,出现当时最为美轮美奂的建筑也就顺理成章了。这些象征建筑一个重要作用就是让城市中民众对统治阶层产生庄重感膜拜感,这类感觉在漫漫历史长河中渐渐演变成了民众生活的一部分,使得民众认同建筑本身成为与自己过去联系的一种纽带。这里我们可以发现美学确实处于一个次等重要的地位,不是美学价值使得民众认可建筑,不是美学价值使得建筑成为地标,而恰恰相反。被炸得双子塔楼如此,帝国大厦如此,洛克菲罗中心也是如此,至于自由女神像那更是美国两三百年历史的缩影、所有美国人的精神所系。
此外专家不能取代民众进行判断,哪怕专家认为未来民众会和你当下的认识相同也不能在现今越俎代庖(当然此话题的讨论范围限于美国)。因为美国的国家精神就是自由和民主,“美国的民主社会是自由的民主社会……民主就是地位平等,不存在等级和阶级的差别、组合集体的每一个人在社会上彼此平等的社会就是民主的社会……”[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美国的民主制度》]而美国民众,“对于自由都有一种天然的爱好。他们为自己效力,努力寻求自由、热爱自由……他们对平等也有一种炽热的情感,这种情感是难以消除的、永恒的、不可战胜的。他们希望在自由中得到平等,如果得不到的话,他们甚至愿意在受奴役的地位中去寻找平等。”[亚历克西·德·托克维尔全集,第一卷第二册第103、104页] 由此可见在美国最宝贵的财富不是物质形式的,而是这样一种自由精神,所以无论以多么无价的物质财富为借口都不可能挑战自由与民主的精神。而Huxtable的言论却正在挑战这样一种精神,只是这样的挑战被掩盖在那种历史必然中显得十分隐晦。
我还要阐述一个个人认为是常识的问题,就是不存在个体的绝对自由和平等。这个和经济学中外部负效益的概念是一致的,人人追求自己利益的最大化往往不会使得整体的收益最大化。同样人人追求自身个体的完全自由,结果往往是大大限制了个体的自由空间。也就是这样一个原因才诞生了“民主”、“法制”、“人权”、“国家”的概念,西方流行的“no harm principle”也是源出于此。为了保存大多数人的自由有时候不得不牺牲小部分人的自由和平等,这也就是为什么民主还有“51%的人对剩余49%的专制”的说法。所以那些理解到Gans所提及的各类建筑间的绝对平等是根本不存在的。至于Gans的话中有没有涉及到这样一种建筑间的平等,我个人持怀疑态度。
总而言之,我之所以站在Gans一侧是因为他提倡在历史建筑保护中多元价值观的问题。绝对不能以专家单一的价值观来代替社会其他阶层的价值取向,尤其是在涉及到公众利益时,动用到公共资金时。而这样一种多元价值观对于一个规划师而言是尤其重要的,因为城市规划的对象就是处理公共利益。由于规划的建筑学背景使得Huxtable的观点对于很多人可能更具诱惑力,而我却认为一个现代规划师和现代建筑师最本质的区别就在于能否包容这样一种多元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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